子,丢了私教课吧?
愚蠢又逻辑自洽的两父女窸窸窣窣地背后说小话,向水东大街去。
王医正本闭门拒客,听说显金手里拿着青城山院的乙字牌,遂终于放行。
垂髫小童带着二人穿过葡萄架,到了一处正院。
一长白长须老者背对大门,左手执白子,右手执黑子,双手博弈,听身后有声音,便将两子各归其位,转头一看,见显金面容后微微一愣后,笑道,“乙字牌,竟被个小丫头拿了!”
陈敷悲愤:难道他看起来就没有拿山院木牌的面相吗!
显金将用信封装好的席敬(古代看病的诊金)双手呈到石桌上,再规规矩矩拱手行礼,笑言,“晚辈显金承蒙乔师青眼。”
王医正捋捋胡须,“哪个显?哪个金?”
显金躬身道,“显与君子,莫不令德;如金如锡,如圭如璧。”
王医正笑起来,“才学到诗经?不像是放之学生的水平啊。”
这两句,是诗经里的话。
显金赧然,“启蒙得晚,用功得少,思考得浅,进展得慢,本人之过,千字难言,还望王师,体谅则个。”
王医正笑得更开怀。
这姑娘是个妙人。
满口都是自己的过错,把乔放之摘得干干净净。
王医正眯着眼细细看过显金五官,似有探究之意,再随口问,“哪里不好啊?”
显金忙扯过陈敷,压着恋爱脑深深一鞠躬,“家父泾县陈记排行第三,近日脚上巨痛无比,一连三日,无论更换姿态、冰敷热泡皆日夜难消。”
又把病前与病中说清楚,“发病前,家父日日外食,皆是油腥荤物。病发后,小儿断了家父的荤餐与汤水,日日灌水,并卧床休养,如今虽也疼,但比第一二日好多了。”
王医正听到“家父”二字明显一滞,随后神容复原,转过眼,笑着问陈敷,“是这样?”
陈敷连连点头,“是是是!这痛吧,像从骨子里散出来的,我躺着、拿东西压住、把脚趾头蜷曲……疼痛都还在!这几日清汤寡水的,吃得我肚子里空落落的,我是既想那口肘子呀,又痛得吃不下饭啊,我们家祖祖辈辈也没人有这个毛病啊!人生啊,就是由苦痛组成,谁也不知道痛苦与明天,哪个先……”
王医正笑颜往回缩,面无表情地制止陈敷的自我发挥。
看吧。
如那小姑娘一般,病前病中病后、发病时间、症状、可能诱因、处置办法、处置成效……挨个井井有条说清楚的病患,一千个里面有一个吧。
更多的,就像这位油头粉面的老纨绔。
恨不得把前世今生、祖祖辈辈、心得感受,写成一篇散文,去参赛。
行行好吧。
他是看病,不是听人诗朗诵。
王医正言简意赅:“把左手拿上来。”
说着,推了个装棋子的小盅过去。
他明明有!
陈敷见这中年神医面色不虞,叨咕一句,有本事谁都了不起。
接着,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,将爪子放到棋盅上。
棋盅硬邦邦的,边缘膈手得很。
恋爱脑看了眼自个儿白嫩的手,心里估摸着,手背一会儿得被膈红。
王医正覆手而上,三十秒后收手,又叫陈敷脱了鞋子看患处,仔细端详了陈敷红又肿的大脚趾关节后,再叫伸舌头、转眼球、哈气。
配上他长长的胡子和坚定的眼神,确实有专家特需号的feel……
王医正收手就转头写方子,唰唰写完,交给显金,完全不给陈敷纾解心绪的任何机会,快速道,“令尊此为痹病,饮食不节,风邪入体,致风热湿痹,民间也称‘白虎历节’,发作时痛如虎咬。”
老虎咬人辣!
陈敷抱着腿,“哎哟哎哟——”
王医正忍耐地眨了眨眼,“湿热相合,则肢节烦痛,苦参、黄芩、知母、茵陈者,乃苦以泄之也。老夫开下当归捻痛汤,略苦,须按时定量服之,疼痛必略缓解。”